云水行脚的岁月足迹(下)——专访马来西亚南传僧人永觉比丘 -- 【禅师专访】 特约记者﹕欧阳启仁

【前文提要】‘永觉比丘在出家前是著名的摄影家，得奖无数。在一次机缘巧合，让他了解到佛法的精神，在9岁时，因为寻求佛法而前去泰国和纽西兰的丛林寺院参学。同年在槟城洪福寺出家，当了一年半的沙弥，前往泰国依止 Ajahn Ganha正式出家。

他以一颗清净的心，以眼为镜头，心为观景器，拍出一张张好照片让未来的人对禅修、对佛陀的教育作一个心灵的依归。’

永觉比丘行走于森林间，所追求的并非泰国南传森林系或城市系的派别，他只是沿着以前佛陀经历求法的古道，也就是依原始佛教去修行，不是一般人所谓的苦行僧或头陀僧。

永觉比丘感触万千地说：“佛陀出生在树下，开悟在树下，转法轮度五比丘在树下，湼盘也都在树下。佛陀一生都在森林里面过，都没有说在城市里。佛陀出家前是太子和未来的国王，修行在森林而不在城市也没说过不方便。佛陀在世时所有的弟子修行都在森林中，反观现在佛教都快变质了，我觉得很可惜。”

保持正念不逃避世间

佛陀曾说过，“世间的快乐比不上宁静的快乐，森林的宁静为你带来喜悦，放下后，让你更快地找到真正的快乐。”生活就是修行——禅修与生活是分不开的。在任何情况下都一定要保持正念，不是逃避世间。森林是大自然的一部份，大自然原本就给予人类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材料，这些材料是可以循环再生的，可以达到环保的目标。可惜人类乱砍乱伐，无止尽地破坏着大自然，甚至已经达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提起环保这个话题，永觉比丘眉头紧锁，其实不管物质再怎样丰富，日常生活必需品的用量是很少的。行脚时一切随身物品以实用为先，不多带以避免超重，这会对自己不利。永觉比丘以过来人身份向新进的森林僧说：“每个人都要有独立自主的能力，在行脚前就应该检查好装备，粮食和饮水等，决定需要带些什么。不像在城市里样样都有、都安全，森林中任何细微的差错，都有可能导致意外发生，甚至丢了性命，所以不能事事都指望别人照应，必须自已多留意、多小心。”

然而最让永觉比丘久久回味的却是那份自在，毫无羁绊的自由。他说：“一直这样走着是多么的自在，我没钱，没房产，没任何身外物。但最终我觉得这个才是大自在啊！毕竟已经距离2500多年，但是还有这个传统存在，泰国的森林系就是这样的，就是原始佛教的修行，因还没有变质。”

至于是不是会与社会脱节？永觉比丘说：“不会的，你看把佛法传到欧洲的西方国家，不是城市派系做的，而是像阿姜查比丘这一类森林派系，把佛法传到美国、英国，还在这些国家建了那么多分院。那些外国人来出家，却一直在学习佛陀早上托钵化缘和日中一食，非常法喜而至今还未舍戒。”

坦荡荡地面对生命

说起那段森林中的日子，永觉比丘陷入无限的回忆当中，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戒律里的三衣一钵、一个钵脚，现在还配上一把雨伞和一个蚊帐网，把蚊帐网套在雨伞下就可以在里面打坐，它起着一种保护作用。反而我觉得佛陀时代没有雨伞和蚊帐网会好一点，因为在黑暗寂静的森林里老虎的出没和吼叫声真的吓到人，因为老虎就在附近，深山中自己一人举目无人的险境，身边所携带一切器皿顿时成为你的‘朋友’有一种安全感。再来发觉到至少还有一张蚊帐网围绕着，其实这个给了一种错误的概念。蚊帐网就象七重的墙壁一样厚，说穿了一张薄薄的蚊帐网里面、外面有什么分别呢？老虎会害怕吗？只是自我欺骗说不怕、不怕，还好我在里面。回想在佛陀时代没有这些设备，在紧急状态下发挥个人的智慧，让我完完全全的放下，如无畏施。要死就死、要来就来，置生死于度外，反而能坦荡荡地面对生命，真正考验一个人在突如其来面临高度危险时作出的反应和应对的能力。”

他回忆说：“有一次，在山崕极度险峻的森林中，以为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山洞里的物品放好后出去一阵子，回来竟然不见了一对拖鞋，东西乱七八糟，心想荒山野岭怎会有人来偷窃或破坏这些不值钱的东西？过后谜底揭开，原来是一群觅食的猴子在捣蛋呢。”

永觉比丘原本住在山洞已经两年多，为了孤儿院的筹划才搬离。在山洞的日子，没有电源设备，在有需要或经行时才点亮蜡烛照明，晚上大多时间都在静坐，到厕所才开手电筒。山洞离村落大约两公里路，每天早上下山到村里托钵。提起下山的原因，他语气沉重地说道：“泰缅边界有些毒枭还利用孩童贩毒，这种情形比比皆是，试问谁会放过赚钱的机会呢？起初，我们把孤儿寄养在亲戚家里，每个月固定交托伙食费用，后来发觉这些亲戚把钱都花光，不用在孤儿的身上，一些却疏于照顾还发生意外被车撞死或重伤。”

森林僧少欲知足

接下来他语重心长地说：“在森林行脚时，僧人可以学习去思惟、参透事情的本來面目，了解一切有形的生命都会衰败，终究死亡。没有任何存在的事物是恒常不变的，明了了这点时，心境便会开始变得祥和宁静。森林僧还被训练成少欲知足，托钵时只吃所需要的份量，并满足于现有的一切。修行是为了要更了解自己而非为了自己，进而能够去教导信众如何平静、有智慧的生活。出家人生活艰辛，责任重大，要使心澈底解脱，以便能感受到包容万物的慈悲。了解生命有起落，如同呼吸的生灭一样﹔明白没有任何事物属于自己，因此结束了痛苦。一切修行全靠自己，别人都帮不到忙，必须了解一切苦的起因，就是说要先明白‘四圣谛’、‘八正道’的深义，并以实际的行动修习。”

最后，他寓意深长地说：“出家至今年已有15年。所走过的路，也是照着佛陀当年一生修行的路一样，而森林派系的修行是最接近原始佛教，原始并不代表苦行或头陀。每一位出家人，不管是南传、北传、藏传，一出家就要受到严谨戒律条规的约束，这些戒律是由佛陀制定的，僧侣们如果严格遵守这些戒条，保证不会犯法或出轨，因为这些戒条足以维护出家人的僧格。戒律里虽然可以要求东西，但是只得跟有血缘关系的亲属索讨，绝对不能向非血缘亲属讨东西或拿钱，僧人千万不能拿钱，不能有户口，不能有私钱，一旦有了这些举动或起心动念，这都会让出家人犯戒。希望未来的佛教是实修的佛教，而非流于形式上的佛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