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 -- 【菩提文摘】 文: 沈素白

平日忙忙碌碌,也并不觉得怎么苦。想着盼着学期结束后的寒假,如小时麦地尽头的一片绿荫,只静静地候在那里,便是割麦人战战兢兢地坚持下去的最好动力了。

工作的日子如鼓足了风的帆船般漂梭水上,总感觉自己生活得很浅。终于要有一个长一点的寒假了,心禁不住憧憬万千,如一个热恋的人,奔赴在与恋人约会的路上,很多的念想,如无数毛茸茸的青杏,繁密地挂在时间的枝头。

节日,把很多寻常在一起的人分开了,使长久别离的人团聚了。

因为有事,不再随先生回婆婆家过年。腊月二十,早早吃了饭,把他和孩子送上了回家的车,我的寒假也正式开始了。

清理房间,也是清理自己的心情。很多闲置的东西,舍得的,不舍得的,都一并处理了吧。不然,时间久了,终会变成碍眼的垃圾。不管房间还是心境,宁可空着洁净,也不要满得杂乱。

许是一日大似一日的缘故,心性比以前淡了又淡。一些名利,已不再去争取。但淡定之境,我只修到了一半,到底定力不够,不能完全看破:当身边的人竞相去摘那诱人的李子时,自己不去,却也没有王戎认为路边的李子必苦的那份智慧。看着别人兴高采烈,自己心头偶尔也会生出丝丝缕缕的落寞来。

是否灵魂在刚刚破茧未成蝶的时候,都必须要经过一段痛苦的挣扎?

回家送年货。父亲说,要学会生活。

说的是父母都不赞成我的素食生活。尤其是父亲,可怜我从小多病,受了不少的苦难,现今又因学佛把肉给戒了,以后还有啥福享呢。

是的。以前无肉不欢的我也这样想过,成天清汤寡味的,长素者的日子该是多么的煎熬啊。但待切身力行地坚持茹素后,我真的觉得自己并没有因此失去生活中的任何一种味道。

自己不失味,一部分众生更能因此不失命,何乐而不为呢?一桌两制,他们吃肉,我食蔬,鸡鱼菜根各自香。

饭后,打麻将,三缺一,被妹妹硬拽着坐下去陪父母“垒长城”。呼啦啦,呼啦啦,那声音直呼啦得我心惶惶的。终于忍不住发牢骚了,不打了,没意思。

你想要啥意思啊,闲着没事儿,消磨时间罢了。

听父亲如是说,我嘴上不说话了,心里却恻然:是我们消磨了时间,还是时间消磨了我们?生命如若是一颗颗石子儿,时间则一定是那高入云霄的石山了,拿小石子去磨大石山,结果会怎样呢?

吃、喝、打麻将终究不是我要的生活。住了两天,找了个理由,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窝。厌恶外面的污冰雪泥声色嘈杂,便日日待在房间里,足不出户地蜗居。

书、电脑、电暖器、电热毯,一切暖心的暖身的,轮番上阵。

如是几天之后,自己就如一条吃不进桑叶的蚕了,寂寞地吐着孤独的丝,纷纷绕绕着缠心,剪不断,理还乱。

一个人出去闲逛,走进一家精品屋,本想随意看看,谁知一会儿我就发现不对了。自己随便了,却惹得营业员不随便了,由于没有监控设备,人家得不远不近小心翼翼地防着来客。体谅着不能让她白白地辛苦,自己匆匆离开了那里。

心中有我,不能强顺人情,勉就世故。心中无我,不会强顺人情,勉就世故。我就是那行至中间的修人吧。

晚上,朋友电话,说其哥嫂从外地打工回来,到广场下车都夜里一两点了,想到我家借宿到天明。

虽然爽快答应了,心里却很有点儿顾虑:趁着天气朗晴,白天两个被罩全都被我洗了。让两个风尘仆仆陌生的归人用没有被罩的被子,我暗劝了自己好一阵子,才算越过了那道分别的障碍。

大年初一上午,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终于沉寂了。之前,新年的脚步一天天近了;之后,新年的脚步又一天天远了。时节如流,岁月不居,谁说不是呢?

把自己从生活的水里泅浮上来,该出去走走了。外面,有风猎猎,也有阳光朗照。路上,三三两两的人,提着礼物,是走亲访友的。

低头看自己的脚步,不觉想起了泰戈尔的一句话,天空没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自己也是这样的吧,明明已经认真地活着了,却觉得生活还是很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