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问今生 -- 【菩提小说】文：石霖

情缘

我是一个自由职业者，平素以撰稿谋生。

我写过很多文章，其中包括不少爱情小说，然而近几年，或许因为心绪淡了，写的多是短小散文，还有一些佛理随笔。

那天，我接了一个佛教杂志约稿，要写一篇关于缘的文章。刚有思路时，QQ上有人加好友，我习惯地通过，沉默。片刻后，对方发来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愣了下，忽然有点莫名的心疼。想这鸿蒙太空，繁华万千，如何会在此时，遇见这样一个人？

其实，这也并没有什么，不过是遇见而已，就像一只蝴蝶遇见一朵花，或者一匹狼遇见一只羊，我遇见了他。

可是，就在这样一个时刻，没有早一刻，也没有晚一刻——我的灵魂正徜徉在无尽的轮回里，思索着奇妙的缘份，而他却突然横空闯来，告诉我情同样不知所起。

这真的只是寻常的相遇吗？

情缘，情缘，情不知所起，缘又怎知结自何时？

相见

他是我的一名读者。

他说读我的文字已多年，有时会觉得我们早已熟识。我一笑了之，只断断续续地保持联络。

那日，他路过我的城市，提议相见。于是，我们约好在公园的蔷薇花前相见。

他手拿一本《红楼梦》，暗红的封页，烫金的字，真傻，这个时代哪还有男人看红楼？他不过是为了我固执的喜欢，不过是为了遵守那个约定的暗号。

他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却终不知哪个是今日与他相约的女子。

我微笑，蹙眉，又叹息，而后决绝地走回家，打开电脑留言：“我累了，无法相见，抱歉！”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人间怎会有这么多的巧合？我忽然真的觉得很累，躺下来睡觉，睡到天昏地暗。

梦里，我看见溪畔浣纱的女子，看见梅花前低诉相思的书生，看见黄河岸边孤独的渡船人，看见年轻的猎人追逐一头鹿，还看见一只在寺院结网的蜘蛛……

层层叠叠的影像，在梦中反反复复地出现。

我头疼欲裂，却终不知梦要告诉我什么。

古寺

古寺的历史没人说得清，有人说元朝始建，也有人说是明朝才有了第一任方丈，我至今也不知真相，但这并不妨碍我的喜欢。

是的，我喜欢古寺，尤其认识一莲法师后。这几年，每当我的写作无法进行下去时，我都会来到古寺小住。

古寺是一座观音禅院，名字就叫古寺。我曾笑这名字太过直白，怎么说也应该加个修饰，比如叫“大悲古寺”，或者“莲花古寺”什么的，多么的有诗意，而且尽显气势。

一莲法师听我这么说，只是安静地笑着：“那有什么不同吗？”我一下就无语了。是呀，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名字而已。

就像世间来来往往的人，你方唱罢我登场，说到底，争得也不过是为一个“名”而已。什么时候心态平和了，不起妄念，放下执着，安然处世，才会懂得去领略生命的真谛。

那是以前。现在的我喜欢古寺的一切，一花一草，一钟一钵，当然也包括这个名字，古寺。

痴恋

“梦，通常与现实有关，你近来可有烦心事？”一莲法师问。

我愣了下，决心和盘托出：“我遇见了多年前相恋的男子，可他竟全然不认得我。”

是的，年少时我们曾相恋，那时，我们正青春年少。

没人知道那是怎样刻骨铭心的痴恋。我在蔷薇花下画他的名字，在秋千架上念他的名字，流星雨的夜里，我许下的全部心愿，都有着他的名字。

蔷薇花开有多缤纷，我的相思就有多深。

蔷薇花落有多无助，我的相思就有多苦。

可是，后来，他牵着另一女子的手走过我面前，我的心便凋零如深秋的蔷薇，仓皇而无助。

我选择了逃避，换了城市，换了电话，换了一切可能再遇见他的联络工具。临行前，我对自己许诺，此生将永不再见他。

弹指一挥间，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单纯的少女早已出落得成熟而干练，曾经青涩的恋情也如同风中的叹息，遥远而模糊。

没想到会再遇到他，而且是这样的方式，隔着虚无缥缈的网络，我还是轻易被他那句话打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约我见面，我答应了。蔷薇花下，他在明，我在暗，可是，他竟然一点儿都没认出我来。

或许，对于他，我不过是个新认识的女子，小才微德，写出了一些合心意的文字——他怎知，那些文字背后的背后，他从来都是唯一不变的主角！

后来，我就开始做梦，一个接一个的怪梦。我的睡眠一向不太好，现在更是整夜整夜的惶惑，简直要了命。

我的倾诉有些凌乱，但一莲法师听得很认真。她没有打断我，也没有问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着，脸上带着祥和的微笑。

末了，她起身看向窗外：“今夜的月色真好，你不妨出去逛逛，累了就早点休息！”

缘问

人说缘定前生，那么，我们最初的缘起于何时何地？

是否一如那些文字——我是佛前沉睡千年的莲，遇到你时忽然落了一滴忧郁的泪，自此结缘，生生世世，情仇爱恨纠结不断？

我在后山沿石径漫步，路边的野蔷薇开得正好，团团簇簇的，在月光下有着神秘而浪漫的美。

我俯身去嗅，深吸一口，芬芳袭人。我面含微笑，心却微微泛出一种疼——这么多年，我一直深爱着蔷薇，又怎能忘记在蔷薇花下惦念一个人的日子。

佛说：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方能共枕眠。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换今生一次的擦肩。

像我们今世这样的缘分，又是怎样修的呢？

或许，我们曾深深相爱过。为了见彼此一面，不惜冒犯戒律；为了结一段尘缘，不惜在菩提树下跪求千年。

或许，我们曾因爱生恨。情到浓时情转薄，我们在俗世相互猜疑，不断争执，却又难解难分，终是一对宿命冤家。

或许，在某一世，他终于负我而去，我用深情与浓怨画一符咒，封锁他灵魂的平静，还有自己毕生的幸福。

这一世，我依然爱他，即使被他所伤，即使想狠下心来忘记他，可我依然牵挂他，想他，念他，我所写下的每一个字，何尝不是在倾诉对他的思念？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一念缘起，不知这份情缘，已经历多少轮回浮沉？

若说无缘，缘何相聚。若说有缘，缘尽何生。昔日种种，似水无痕。明日何夕，君已陌路。

十年

十年前爱听的歌，现在还记得几首？

十年前爱过的人，还留有什么印象？

还记得第一次相见，他的笑容带着初春的明媚，连背后的樱花也瞬间失色，该是梦里见过千百次的人吧？他走过我身旁：“仿佛许久之前就认识你，是前生的缘分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是多么的美好。好似怎么也爱不够，明明上一刻还在一起，片刻又觉分开许久。相见亦无事，别来常思君，恨不得时时处处都能相守。

当初的爱有多深，后来的恨便有多浓。我带着满身情伤仓皇而逃，痛到极致时，大笑着流泪，只为自己无处安放的心灵。

后来，学会用文字疗伤。时光是一剂良药，那些最绚烂与最惨痛的记忆，在经过千百次的诉说后，竟也变得无足轻重。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

也会笑着听人说起他，他再次失恋，他在苦苦地寻找我，他结婚了，他有了孩子，他离婚……；而我，在一年前结识了另一男子，他对我很好，虽不刻骨铭心，却也安稳妥帖。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昔日的海誓山盟犹在耳畔，曾经相爱过的人儿，却早已失散在这片时光海里。

十年如一梦，再醒来时，君已非君，我亦非我。

(未完，下期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