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里行乞老人 -- 【禅意小品】文：沈素白

可能你不会相信，就在几天前的一个下午，雪下得最紧的时候，我曾对着一个老乞丐呆过的地方，默默忏悔自己对他的误解，同时感恩他给我上了宝贵的一堂课，让我反省了我内心深处的“我慢”意识。

到异地工作多年的寒假，总是过得散漫，尤其是周末，我闲得如窗外悠然而开的雪花，都上午十一点了，我还懒在床上翻书，看雪。

电话响了，是一位从未谋过面的网上文友打来的。他出差到我的小城，邀我一起吃顿饭，彼此认识认识。这位朋友的文字功底不错，又经常帮助我，让我时刻心怀感激。如今，人家来了，我当然异常欣喜。于是飞速起床、梳洗，最后又换上新买的衣，还把皮靴擦亮。待一切就绪，我匆忙拿上银行卡，风一般冲向附近的一处自动取款机。

厌恶的眼神

取款机是设在一家银行外面的，那是一处三面是墙，一面临路的阁间，那时风雪大，街上的人不多，取款的更少。在那并不大的阁间里，远离取款机的一侧，有一个乞丐蹲坐在那里，和大多数乞讨者一样，他也是衣着破烂、蓬头垢面，让人看见不敢或不愿靠近。那时他正倚着墙，面朝外，眼望着外面的雪，目光并不木然。看样子一定是下雪他无处可去，在那儿避雪的。

怜悯之余，看到他对偶尔进出其间的人并不在意，我也消除了心中的戒备，从他身边走向取款机，眼睛的余光里，我知道那乞丐抬眼看了我一下。

取完钱走时，由于心里高兴，再者看那老人也确实可怜，我从包里掏出一张十元的纸币，准备施舍出去。岂料就在我回头的那一刻，老人突然用手指着我，然后又指着自己的嘴，哇哇地朝着我叫。

原来是个哑巴。想必是要吃东西了吧，我连忙把那钱搁到了他面前的那个铁盒里。

可是，老人依然看着我比划，还站起身，走到外面，下了台阶，到马路上的护栏边挖了一捧雪，看着我放在嘴边擦了起来，让我连想到可能他要以吃雪的方式乞人同情，我的心里浮起一丝的不悦，不是已经给你钱了吗？也许看出了我的疑惑，老人突然想走近我，但看着他那比卖炭翁还不如的模样，再看看自己洁白如雪的新羽绒服，我一下子对他心生厌恶了。不想与他说得太多，极不耐烦的，我甩开了哑巴乞丐那几乎还未来得及伸出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愤然离开。走了好远，再回头，风雪中，我看见那人还原地站着朝我看呢。

灵魂深处的交战

初次见面，我和朋友，都分外地客气。但从一开始，我就隐隐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朋友的眼神总是自觉不自觉地落在我的嘴边，一副似笑又忍、欲言又止的神情。短短的几分钟，我终于忍不住了，找个借口，到洗手间对着镜子一照，天呀，鞋油不知怎么擦到嘴上去了！

那一刻，我感到无比难堪。看见自己被鞋油弄脏的脸，却让我意识到灵魂深处要比我的脸还脏，我无法抹去那灵魂深处的龌龊，那颗被世俗渐染的心，让我无比的悲痛。作为一位教师，经常教导学生，要爱护众生，要放弃傲慢之心，对人要存着一颗谦和慈悲之心。但是，我却生了傲慢之心，不应该的是生出对别人的抵触和反感之心，你反感别人，别人也难以善待你，如此，最终伤害的，还是傲慢者自己。

我终于明白了佛家所说的“我慢”的道理。这次的行为令自己脸上发烧：那位心境如此善良的老人，曾那么明白地示意，我还是轻慢地把别人的善意凉在了风雪里。

告别朋友，已是下午两点多了，特意绕回那个地方，老人已经不在了。怀着一颗愧疚的心，我只有向老人呆过的地方，默默地站在风雪中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