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女性：态度的转变 -- 专访 慧空法师, 译者：Christie Yuling Chang

Venerable Karma Lekshe Tsomo（慧空法师）目前是圣地亚哥大学的助理教授，也是藏传佛教的比丘尼。她有夏威夷大学的哲学博士学位，并且是国际知名的佛教学者，她曾在许多藏传法师的座下学习，包括：14世达赖喇嘛、16世大宝法王、那王达毅格西 (Geshe Ngawang Dhargyey) 、若特格西 (Geshe Rabten) 等。慧空法师也写了许多佛教书籍，目前是Sakyadhita善女人国际佛教妇女协会的主席，也是文殊女众佛学院的创始人兼院长。文殊基金会是一个非营利的组织，为发展中国家的佛教女众提供教育。去年（2006年）一月，应Buddhist Gem Fellowship（BGF）之邀请，慧空法师来到Petaling Jaya，领导、带动佛法精进营，同时也与大众讨论了第九届Sakyadhita(释迦提达)善女人国际佛教女性研讨会的会议事宜。在会议开始前，她接受了Wong Lai Ngee小姐的专访，以下是访谈的内容。

问：请问法师，当我们提到 “佛教女众” 时，指的究竟是谁呢？

答： “佛教女众”包括了出家女众、在家女众以及在美国产生的新的族群：即所谓的“既不出家也不在家的“女众”，这是指她们是全职的修行人，但却没有受戒成为出家人或法师。佛教女众可以是非常多元的 — 她们来自不同的国家，说不同的语言，在不同的文化传统中修行；女众有医生、律师、商人、艺术家、作家、学者、静坐修行人及社会运动者；在教育或收入方面，也不相同，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也有所谓的文盲；有人是百万富翁，也有人难以继日。佛教女众可以说是非常多元, 而且是无所不在的。

问：她们有什么共通点呢？

答： 佛教女众的最大共同点是她们都致力于菩提道上的修行。她们在佛陀教导的道路上，潜心修行，因此她们有相似的价值观，像是诚实、和平、慈悲、爱与智慧。在佛教的基础上, 她们各自以独特的方式于生活中体现与发扬这些价值观。在第9届Sakyadhita国际佛教女性研讨会中，就有这些不同的佛教女众前来，与大家共同分享、学习。

问：Sakyadhita网站上提到全球有3亿多的佛教女众，在过去40年来，这些佛教女众的状况是否改善了？她们是否仍面临同样的挑战？

答： 在近20年来，佛教女众的状况的确有许多重要的进展。1987年，当我们在菩提迦耶举办第一届Sakyadhita大会时，我们开始意识到许多佛教女众的困难处境，她们甚至缺乏生活的必需品和遮风挡雨的地方 — 她们不知该怎么办，她们希望出家受戒，但却不被允许；希望受具足戒却没有人愿意为她们举行；想学习佛法，也没有任何机会。在1987年，只有几百人来参加Sakyadhita会议，但所有的人都观察到佛教女众所面临的困境，特别是在开发中国家。那时，许多较年长的出家女众身穿破布，没有足够的食物，没有地方遮风蔽雨，也没有适当的医疗照顾。由于不识字，她们无法研习佛法经典。近20年来，情况的确是改善了很多，特别是在开发中国家，由于许多人的努力及慷慨捐助，我们开始得以提供佛法的教育与训练给这些国家的女众，例如：2000年在斯里兰卡成立的训练与禅修中心。一般来说，在台湾与韩国的女众是很幸运的，她们有一切修行佛法所需的东西 — 教育、书籍、食物、闭关设备、僧院，这两个国家有上百所佛教大学，提供出家、在家的女众免费而有系统的教育。佛教女众很努力才有今天的好环境，她们也充分利用机会研读、修行佛法，并且也尝试教导与书写弘法书籍。看到这两个国家佛教女众的卓越成就，实在是太美好了。至于其它国家，虽然情况也改善不少，但还是有许多改进的空间，例如：透过文殊女众佛学院，我们在印度设立佛教女众教育中心；我们也在在孟加拉国为年轻女孩设立小学。然而, 目前我们仍面临许多困难，例如师资短缺，学生营养不足，无基本的医疗保健等，因此，出家和在家女众其实仍无公平的受教机会。

问：公平受教的机会是否跟特殊佛教传统有关呢？像韩国、台湾是属大乘佛教，比丘尼的受戒非常成功、普遍，但在南传的系统里，女众似乎很难有受戒的机会， 这是不是一个很大的议题呢？

答： 一般来说，公平受戒与佛教妇女的地位两者之间，似乎有一个强烈的关连。在佛教女众有平等受戒的国家里，如台湾、韩国及越南，女众有比较公平的受教机会。然而，在女众没有公平受戒机会的地区，如不丹、缅甸、蒙古、泰国、寮国、柬埔寨、西藏等地，女众较不易得到有系统的佛学教育。受过具足戒的女众，比较容易受到社会大众的尊重与支持，她们有较好的生活，也比较能够为社会全力奉献。

在家女众需要老师给她们静坐修行的指导、生活上的建议、及指导他们的孩子的协助。一旦接受了教育，出家、在家女众都可以成为佛法的教师，并透过不同的方式来帮助社会，例如：在台湾和韩国，女众除了设立养老院、幼儿园、洗肾中心、研究中心、医院、妇女庇护所之外，还兴建佛寺与创办大学。在这些国家中，出家女众的人数相当多，光是韩国与台湾就有2万个比丘尼！在越南则到处可见精力旺盛的出家女众，当他们有任何计划时，像盖闭关中心、安宁病房等，所有人皆一致支持。 但在没有比丘尼的国家，情况就变得比较困难。在某些国家里，出家女众并不被认为是真正的出家人。在藏传的传统里，女众一生仅被视为沙弥尼。在泰国，出家女众则被认为是剃了头的在家人。即使出家女众剃了头，穿着袍子，潜心修行，并且持续60年实行过午不食，在缅甸、柬埔寨、泰国、寮国，仍不被承认，因为她们没有受过具足戒。去年有一位名叫道提萨瓦提(Daw Thisawati) 的女尼被缅甸政府拘留，拘留原因竟然只是因为她前往接受具足戒。

在斯里兰卡有一个非常成功的例子，这是由于出家、在家女众一同努力改变现实的结果。受到第一届Sakyadhita会议的激励，这些回到斯里兰卡的出家、 在家女众，设法重建当地比丘尼的传承。偕同较开明的比丘的帮忙，她们实现了这个梦想。目前在斯里兰卡，约两千名出家女众中，就有500名受过具足戒，且自1988年起，许多比丘尼的传戒大典也陆续在斯里兰卡举行。回顾公元第五世纪，比丘尼传承由斯里兰卡传入中国，现在又从中国传回斯里兰卡，这真的是很美妙。

问：其它国家的出家女众可以到斯里兰卡受具足戒吗？

答： 可以。许多来自泰国、印度尼西亚、缅甸的出家女众已经在斯里兰卡受了比丘尼戒，她们属南传体系，因此她们希望接受南传的戒律，这些都已经在发生了。

问：佛教女性仍旧面临的挑战为何？

答： 最大的挑战乃是要改变人们对女众的态度。大部分的问题根源，是来自一般人抱持的旧有态度，因为不知为何，女众总被认为不比男众能干，因此显得较没价值，而这样的态度不仅是来自男众，甚至来自于妇女本身。那种“我不配”的想法，在很多国家仍相当盛行。所谓“不配”就是：不配上学、不配识字、不配闭关、不配得到支持、不配教书等等，因此Sakyadhita的部分重要工作，就是要改变这种态度，包括对自身以及对其他女众所抱持的态度。

问：您觉得谁是支持佛教女众的重要人物？

答： 所有人，不管是男众或女众，都有责任转化态度及支持佛教女众。帮助出家女众是佛教女众的责任，我们不能期望男众为我们做这些事，而且我们需要所有可能的同盟－出家女众、男众；在家男众、女众。为鼓励出家女众，我们常提起佛陀曾肯定女众、男众有同等的潜力得到正觉，这点我深信不疑，女众的确有相同的潜力得到解脱、开悟。根据历史的记载，早在佛陀时代，已有数千名女众得到解脱、证悟，而我们应做的便是把握这样的机会并实现此理想。当然，这并不那么容易的，就像喜马拉雅山的女众希望能做的更多，例如：他们希望能参加Sakyadhita研讨会， 但却负担不起，女众希望全心投入在学习佛法、禅修、参加会议等等，但却没有足够的教育及语言能力来实现这些理想。

问：法师，您心中最重要的议题是什么呢？

答： 对女性的赋权。 我希望帮助女众了解她们极大的潜能。如果女众总是觉得她们没有力量改变世界，这是非常悲惨的。近20年来，我已看到有决心毅力的女众所做出的重大改变。在佛教国家中，我们有非常好的例子，女众从零开始，现在已有能力完成伟大的任务，例如：坤因卡尼塔(Khunying Kanittha)在泰国成立第一所女众的庇护中心；在台湾，晓云法师创办了第一所佛教大学；在尼泊尔，达马瓦提(Dhammawati)法师恢复了比丘尼的僧团，这些突破使人十分振奋，我对佛教的比丘尼有十分的信心，我知道我们能做的绝对是更多，这只是我们的起步而已。要整个动起来，有时是困难的，因为我们必须从头开始。在很多案例里，我们要从最基本的识字教育开始做，这相当费时，享有12年义务教育的我们，可能会视其为理所当然，但我们必须记得，在许多国家里，女众是没有这些机会的。我们希望能让女众动起来，有自足的能力，有信心来发挥潜能。女众不笨，不管他人怎么说，女众拥有和男众相同的能力，只是没有相同的机会罢了。

只有少数女众选择受戒，但能够受具足戒，象征着更重大的意义，如果女众一生只能当沙弥尼，无法受具足戒的话，即使她们是非常优秀的修行者，心理上仍会受到这错误观念的影响，认为自己不够好。假使一个国家里的出家男众，因隶属僧团而受到尊敬，但是，如果这个僧团没有女众的话，便透露了一个讯息：女众不适合进入僧团，这样一来，女众不只是被边缘化，而且根本就不在这个圈子内。我们知道女众能力很强，因为在家里，女众什么事都能做，包括教孩子佛法；我们知道女众很有能力，因为是女众支持寺院与男众出家；我们知道女众很有能力，因为我们有很多伟大佛教女众的故事。而佛教女众可以做更多的事，只要她们有信心并察知她们拥有的潜能。

Sakyadhita (音译“释迦提达”) 本意为“佛陀的女儿”，是全球国际间首要的佛教妇女组织，由世界各地发愿转化佛教社会中女性生活的妇女组织而成。1987年在美国加州正式登记成立为非营利组织后，便在印度菩提迦耶举行第一届国际佛教妇女会，之后每两年一次，在菩提迦耶、曼谷、可伦坡、拉达克、金边、卢毗尼、台北、首尔、吉隆玻举行，去年已进行到第九届。Sakyadhita 的成员为佛教的两性平等而努力，并奋力争取世界各地佛教妇女教育、受训的平等机会，帮助妇女发展其潜能, 成为学者、修行人、导师、辅导师、艺术家、社区活动家、悲愿社运家等等。其网站和出版品提供不少佛教妇女相关的讯息。由过去议会中所衍生出来的计划有：

※ 文殊基金会－ 提供喜马拉雅山区和孟加拉国部落的年轻女孩、尼众新课程

※ 斯里兰卡善女人分部－为斯里兰卡佛教女性设计的社会与领导训练计划

※ 孟加拉国部落区僧伽蜜多女子学校－ 为社会弱势族群办理医疗、卫生、社会和灵性教育

慧空法师是今年7月份在德国举行的“首届佛教妇女在僧团的地位：比丘尼律藏与受戒传承国际会议”的主要演讲者，欲知详情，请上网查询http://www.congress-on-buddhist-wome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