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下圆寂记
来 自 西 班 牙 的 卓 标· 图 玛 女 尼 和 十 名 苏 格 兰 桑 耶 林 佛 教 中 心 的 同 门 女 尼 来 到 菩 提 迦 耶， 准 备 出 席 1998 年 2 月 举 行 的 国 际 三 坛 大 戒 戒 会。 我 在 僧 众 的 ! ! ; 堂 和 修 行 课 见 过 她 —— 一 位 身 材 瘦 俏， 中 等 高 度， 四 十 开 外 的 女 尼。 她 看 起 来 没 什 么 特 别 之 处； 我 们 全 都 披 着 僧 袍， 剃 光 了 头。 授 戒 仪 式 长 达 九 天。 第 五 天 早 上， 我 去 吃 早 餐 时， 听 到 她 突 然 圆 寂 了。 整 个 事 件 的 发 生 非 常 特 别。
受 戒 僧 尼 通 常 在 中 华 寺 庙 的 大 殿 做 早 课； 但 那 一 天， 她 们 却 去 了 佛 塔， 分 成 几 个 小 组 做 早 课。 天 色 渐 明， 卓 标· 图 玛 和 桑 耶 林 的 女 尼 在 佛 陀 证 道 的 菩 提 树 下 坐 禅。 过 后， 她 们 起 身， 走 到 不 远 处 另 一 组 女 尼 那 儿， 准 备 念 颂 ; 母 赞。 就 在 她 坐 下 时， 她 突 然 昏 倒。 僧 尼 们 围 了 上 来； 她 的 上 师 耶 舍· 罗 萨 喇 嘛 就 在 不 远 处， 闻 声 而 至。 抢 救 半 小 时 后， 她 就 在 菩 提 树 下 圆 寂 了。
这 突 发 事 件 震 惊 了 我 们， 虽 然 有 些 人 知 道 她 廿 多 岁 时 心 脏 就 安 装 了 电 子 起 搏 器。 身 为 佛 教 徒， 我 们 常 修 无 常 生 死 观， 但 死 亡 真 正 降 临 时， 我 们 依 旧 震 惊 不 已。 可 是， 在 菩 提 树 下 念 诵 经 文 时 圆 寂， 身 旁 围 绕 着 僧 尼 和 她 的 上 师， 这 样 的 死 法 绝 不 寻 常。
她 圆 寂 时 脸 庞 非 常 安 祥。 僧 尼 们 把 她 的 遗 体 安 放 在 一 个 箱 子 （并 非 棺 材， 因 为 棺 木 在 印 度 算 是 奢 侈 品， 且 循 环 使 用）， 停 柩 于 玛 哈 菩 提 学 会 处。 箱 里 放 满 &ugr! ! ave; 块， 等 待 她 的 姐 姐 从 欧 洲 赶 来 赴 丧。 这 时， 僧 尼 们 修 起 观 音 法 供。
两 天 后， 我 们 出 席 了丧 礼。 僧 尼 们 把 裹 着 黄 色 僧 袍 的 尸 体 抬 出 箱 子， 置 放 在 玛 哈 菩 提 学 会 的 低 台 上。 几 位 中 国 僧 人 和 僧 尼， 包 括 授 戒 阿 梨 和 一 位 香 港 高 僧! ! ; 63; 以 中 文 念 诵 了 一 段 优 美 的 经 文。 藏 传 僧 伽 修 观 音 法 供。 最 后， 南 传 僧 人 则 以 巴 利 文 念 诵。 人 们 听 到 卓 标 尼 师 不 寻 常 的 死 法， 虽 从 没 见 过 她， 也 来 献 花、 卡 达、 烧 &! ! Iuml; 和 燃 烛。 我 们 将 她 的 尸 体 放 回 箱 &Oacut e;， 撒 上 鲜 花， 然 后 放 在 一 辆 吉 普 车 后。 我 们 列 队 走 入 菩 提 迦 耶 小 镇 唯 一 的 街 道， 穿 过 横 跨 干 涸 的 尼 连 禅 河 的 小 桥， 来 到 一 大 片 沙 地 上。 火 葬 的 柴 木 堆 起 了， 我 &A! ! tild e; 僧 尼 们 再 一 次 提 起 尸 体 安 放 在 柴 堆 上。 那 时， 围 着 火 葬 处 坐 满 了 好 几 百 人 — — 印 度 人、 欧 洲 人、 藏 族、 华 族 和 斯 里 兰 卡 人 等。 念 经 声 响 起， 柴 堆 点 燃 了。 金 黄! ! 色 僧 袍 飞 &N tilde; 着 的 中 国 僧 众 带 领 我 们 绕 着 柴 堆 念 诵 “阿 弥 陀 佛”。 诵 毕， 身 著 褐 袍 的 南 传 僧 人 便 以 巴 利 文 念 诵。 红 色 僧 袍 的 藏 传 僧 侣 一 直 以 藏 文 念 诵 祈 祷 文。 我 深 深 被 这 ! ! 7; & Auml; 感 动 着： 这 一 切 太 不 可 思 议 了。 这 么 多 不 同 传 承 派 别 的 僧 侣 在 为 他 们 不 曾 相 识 的 外 国 人 举 行 丧 礼！ 大 家 自 动 自 发 的 互 助 精 神， 让 我 深 深 地 感 受 到 僧 伽 的 团 结 ! ! ; 和 谐。
柴 火 燃 烧 着， 我 们 念 诵 着。 在 团 团 黑 烟 从 火 焰 中 升 起时 ， 我 观 想 着 我 们 的 苦 因， 贪、 嗔、 痴 和 业 障 也 一 并 燃 烧。 我 们 根 本 看 不 到 她 的 尸 体， 这 是 不 寻 常 的 ! ! 3; & Iacute; 常 在 这 样 的 露 天 火 葬 中， 手 脚 的 其 中 一 只 会 垂 吊 出 来， 需 要 推 回 火 堆 中。 不 久， 火 势 减 弱， 我 回 望 佛 塔 处； 午 后 金 黄 色 的 阳 光 穿 破 云 层， 在 佛 塔 处 投 射 出 美 丽 ! ! 光 圈。
回 程 时， 我 们 的 双 脚 不 时 陷 入 细 柔 的 沙 中。 卓 标 的 姐 姐 对 我 说： “好 像 做 了 一 场 梦。 在 西 方， 丧 礼 令 人 厌 烦。 你 需 要 应 付 好 多 人 来 安 排 葬 礼， 还 要 应 付 他 们 &Cced! ! il;& eacute; 绪 化 的 反 应。 在 这 儿， 一 切 都 毫 不 费 劲， 又 有 这 么 多 人 帮 忙。”
图 玛 尼 师 的 死 给 了 我 很 大 的 启 示。 她 在 同 门 女 尼 和 师 父 的 陪 同 下 安 祥 地 逝 于 菩 提 树 下。 她 的 葬 礼 让 参 与 者 感 受 到 精 神 上 的 升 华。 没 有 人 哭 泣。 没 有 人 为 葬 &Agrav! ! e;&n tilde; 的 安 排 争 吵。 没 有 人 悲 哀。 相 反 地， 每 个 人 都 因 这 女 尼 朴 实 的 修 行 对 佛 法 产 生 了 更 大 的 信 心。 她 生 前 一 定 常 祈 祷 她 的 人 生 过 得 有 意 义， 而 她 的 死 亦 能 利 益 众 生! ! 。 几 乎 每 个 出 席 火 葬 的 人 都 祈 祷 能 像 她 这 般 死 法。
和 认 识 她 的 僧 尼 聊 起， 才 知 道 她 出 家 多 年， 曾 闭 关 十 一 年。 然 而， 她 的 同 房 却 告 诉 我， 图 玛 尼 师 曾 说 对 自 己 的 修 行 进 度 并 不 满 意。 她 严 厉 地 鞭 策 自 己， 觉 得 其 &Eu! ! ml;& ucirc; 人 修 行 得 更 好， 进 展 更 大。 有 时， 她 会 感 到 气 馁。 这 使 我 反 省。 我 们 的 自 我 评 估 时 常 毫 不 必 要 地 自 贬。 她 的 死 法 和 对 我 们 的 启 示 就 是 很 好 的 证 明！ 我 们 如 果 慈! ! ; 悲 修 行， 不 抱 期 望， 制 造 善 因 而 不 希 冀 特 别 的 体 验， 修 行 的 效 果 一 定 显 现。 自 我 评 估 是 那 么 的 无 用， 带 来 无 谓 的 困 苦， 更 遑 论 其 准 确 性。 图 玛 在 心 性 里 播 下 的 善 因 和 她 利 益 众 生 的 意 愿 自 然 成 熟， 就 连 她 的 死， 也 为 大 众 带 来 利 益。
图 登 · 卓 仁 比 丘 尼
余 金 河 译